“庞执事。”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庞宪民身后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庞宪民回头一看,只见身后站着两个人。一个是年近花甲,四方脸,隆鼻大耳,一双精明的锐目打量着达明,令人不敢直视。他头戴四方平定巾,身穿天蓝色团花锦缎夹袍,腰间系着同色丝绦,上面悬挂着一块孩童拳头大小的羊脂玉貔貅,此人正是达明要找的人,孙之焕。另一个则是湖广会馆执事葛秋声,是个三十多岁的青脸汉子,络腮胡须显得十分威武,穿着一件青色直裰,脚上是一双快靴,手里是一把铁骨折扇,看样子像是一个武林中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孙首事、葛执事。”庞宪民稍稍躬身拱手,谦恭地说:“这位张老丈是湖广衡州人氏,来西安投亲无果。如今盘缠告罄,来会馆祈求帮助。可是会馆已经人满为患,故此让他拿些银子自行想办法,但他执意要住在会馆,我正在劝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唔,我在一旁已经听见了。”孙之焕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,眼睛炯炯地望着达明,语气却十分温和地问道:“张兄,适才听你说,你原来是开茶庄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达明两只手摇得就像钟摆一样,忙不迭地说:“不敢不敢,小老儿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茶叶店,早已盘出去抵债。唉,我家三代的心血最终还是葬送在我手上,愧对祖先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你家数代都是经营茶叶的,你对茶事应该是驾轻就熟,熟门熟道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敢不敢,小老儿是久病成医,略知一二,若从年纪上论,也就是一匹识途的老马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孙之焕轻轻咳了几声,转头跟葛秋声说:“葛执事,我们茶叶行会正缺一个打杂的人手,你领他到行会住下。”说着又转头问达明:“张兄,你待会将路引交给葛执事查验,我们不能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人。这样的话,你就有了个栖身之所,至于寻亲之事,你可以慢慢查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湖广会馆是个二进院子的建筑。头进院子的倒座房是客房,也是就接待湖广籍来西安做生意的商人和游学的士子。穿过院子便是坐北朝南的歇山重檐大殿“禹王宫”。禹王宫,俗称禹王庙,供奉着治水的大禹。两侧的厢房是茶叶行会的公事房。绕过禹王宫,进二进院则是一座座南面北、雕梁画栋,粉壁彩屏的戏台,戏楼为木结构青瓦顶,飞檐下的木雕分别雕刻着“千里走单骑”、“大闹长坂桥”、“截江夺阿斗”、“孔明借东风”、“放水淹七军”等等《三国》故事。戏台对面正房是座面阔五间的大堂,这是会馆议事的地方,两侧厢房就是会馆的公事房。达明没有住在客房,而是住在行会放杂物的房间内。

        达明刚刚安顿下来,就被孙之焕叫了去。孙之焕表面上是和他随意聊天,实质上正在不动声色地从家庭、经历、对茶叶知识的熟悉程度等多方面,对他进行考察。好在达明事先有了充足的准备,更何况他受“茶痴”二爷爷耳提面命,对茶叶的了解算得上大学本科毕业水平,因此对孙之焕的盘诘,那是一个对答如流,完美表现出一个三代开茶叶店老板应有的素质和能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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