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上已经开始了宵禁,鬼影皆无,连巡夜的人也不见了踪影,反正也没有当官的人冒着寒冷出来查岗。冷冷的风,凄凄的雨,交织成一张阴森幽寂的水网,将整个西安城盖住,仿佛是个空城。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关门打烊,只有一些财大气粗、数得上号的铺面在门外挂起了昏暗的门灯,惨淡的灯光在风雨中飘摇,一会明一会暗,闪闪烁烁,有如鬼影憧憧。

        戴着笠帽,穿着油绸雨披的李雁飞,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,如同孤魂野鬼似的。斜风挟着细雨扑打在他的脸上,那种清凉的感觉,如同冥冥之中遥遥传来的佛号声,敲打在他滚烫的心上,让他油然有了一丝感悟,就好像患了多年的哮喘突然痊愈了,那种自由自在呼吸使得他三万六千个汗毛孔全都张开了,有说不出来的轻松、畅快和舒服,几乎令他想一展歌喉,大声唱上几句梆子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听着飒飒风声、细细雨声,看着熄灯安寝的沿街民房,觉得自己的灵魂像生出了双翅,轻扬直上重霄九,俯瞰着这芸芸众生。他忽然羡慕起呼呼大睡中的平民百姓来了,对大多数西安人来说,“大碗酒,大块肉,抱着老婆热炕头,天上下刀也不愁”的日子已经足够了,在这个年头,没有战争、无病无灾,就已经是阿弥陀佛,算是烧了高香。这就是升斗小民的悲哀,也是他们的幸运,知足者常乐。人们都说做人要有雄心壮心,没有大心无异于猪狗,可是世上又有多少王侯将相呢?真正能够实现雄心的人毕竟还是极少数。所以。要想日子过得舒心,首先还得净心。只有把雄心控制在与自己才能相匹配的程度上,才能实现有望,心愿得偿。如果是心大有余,才疏不足,雄心壮心就会变质为野心狼心,野心狼心在私心的催化下,必然演变为狂心、歹心、坏心、魔心,最后是丧心病狂,不择手段。历朝历代,哪一个不是天下兴亡多少事,一将功成万骨枯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李雁飞一路行来,感慨良多之时,他心头不由地产生了一种悸动,感到似乎有人在后面跟踪自己。俗话说,疑心生暗鬼,猜忌起杀机。白天的截杀让李雁飞心生怯意,不时地用停、看、转、回等手段,试图发现身后是否有人跟踪。可是他方法尽出,手段用罄,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身后有人。最后,他自我嘲笑地嘀咕说:“自己是伤一次,胆子小一点,已然是风声鹤唳,草木皆妖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雁飞面对红玉时,根本不是夫妻之间的平等和和谐,而是领导和部属上下级之间的威势和恭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李雁飞,你今早遇到了刺杀,究竟是怎么回事,你且仔细说与本公主听。”红玉冷冰冰的脸上依然是无动于衷,仿佛是在说东边邻居家的小猫被西边邻居的大狗咬了一口,平淡地如同在吃没有丝毫油盐的炒白菜。

        李雁飞对红玉的这种毫无感情色彩的态度,哪里敢有任何计较之意,因为红玉并非是一般之人,而是一个具有公主身份的番人,与自己只是名义上的夫妻,一对虚龙假凤而已。所以,他恭恭敬敬地将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讲述了一遍,并提出了自己的怀疑。

        红玉听完后,冷艳的俏脸上现出了凝重的神情,思索了好一会儿,沉声说:“一如你说,这两个面具人杀你是假,试你是真,说明他们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,如若本公主猜得不错的话,十之七八是总制府的人,十之二三是锦衣卫的人,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做,箭过巷你暂且不要再去了,每日散衙后直接回这里,切记要一如既往,不动声色,鼓怎么打,锣就怎么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雁飞没有说话,看着红玉,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红玉好看的秀眉蹙紧在一起,冷冷地说:“不吃草的牛羊有疾病,不言语的人心里忧愁,你有话就直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公主,属下在西安身份已经暴露,再呆下去,已是毫无意义。所以,属下斗胆提出,乘着他们尚未完全弄清楚之前,回西宁去,恳请公主俯允。”李雁飞说话的口气,有着说不出来的心灰意冷和无可奈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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