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着数十丈,道路两头各有七八个农夫、商贩像看戏一般,睁着大眼,兴致勃勃地看得目眩神摇,丝毫没有畏惧害怕之心,看到惊险之处,不时地喊出一声“好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常言道,内行看门道,外行看热闹。孙之焕看得出这两人不是在赌命,而是在赌胜负。因为这两人的剑招看似狠辣,但都留了三分余地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年头,与文坛中一样,武林中也兴起了排名风。什么“武林三剑客”、“江湖四公子”、“七仙女”、“十大新秀”诸类的名头字号,让这些信奉“文无第一、武无第二”价值观的习武之人,如逐臭之蝇、附膻之蚁。为了“愧在卢前,耻居王后”的排位,好勇斗狠,常常相约在一个僻静之处,让拳头说实话,以武功决位次。以致于武林中淡泊名利的人说起这种事情,莫不忧心忉忉,痛心疾首,抨击这种热衷名头的人是舍源求流,无时得源;舍本求末,无时得本,忘记了习武是为了“行侠仗义”的宗旨和“强身健体”的初衷。但是此风一开,再也刹不住车,“宁可断头,不堕名头”,成了许多武林中人尤其是年轻人身处困境而知难而进、身处逆境而激流勇进、身处顺境而倍道兼进、身处佳境而高歌猛进的不竭动力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切入、贯穿、流射、闪击、腾翻……耀眼夺目的剑芒闪动隐没,旁观的人根本看不清剑身的实影,惟有听到剑风嘶啸如裂帛刺耳,摄人心魄。蓦地,两道剑光陡然暴长,幻化为漫天雷电闪烁,“砰”的一声爆响,两人的剑终于正面撞击在一起,如山力道迸发,两人相向朝后震退了数丈,双方狂斗了上百个来回的激战倏然停止,风静光灭,双方的真力损耗过巨,锐气瞬间消退殆尽。

        左边的男人大汗淋漓,凌厉的眼神已不复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劳累,他将剑柱在地上,急促的呼吸以致说话有些吃力,嘶哑着声音说:“杜兄,你我为了‘关洛五剑’排名,从去年到今天已赌战了七次,均是以平局收手,看来还得继续赌战下去。今日咱俩已经力尽,不如再隔二月,在壶口再战,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右边的男人面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,手脚发软,不得不倚靠在路边一棵面盆粗的大白杨树干上,点头允诺道:“顾兄,所言甚是。今日与你一战,我又有了一些心得,回去后,利用这两月时光,力争‘流云绝户剑’精进二分,届时再与顾兄一决高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杜兄,你有体会,我亦有许多感触,两月功夫,我的‘夺魂七杀剑’也会有长足进步。杜兄放心,这‘关洛五剑’第三的名头,我是当仁不让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时,几个随从走了过来,将两人扶上马,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老赵头拿起水葫芦“咕咚、咕咚”连灌了几口水,擦了擦嘴问道:“老爷,关洛五剑第三剑的名头,又不能吃又不能喝,不要命地斗了多日子,这不是俩个傻瓜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孙之焕喟然长叹道:“老赵,你不懂。在这世上,有人为仇杀人,有人为财杀人,有人为情杀人,其实还有人为名杀人。对武林中人来说,名头名头,重于人头。正所谓利,我所欲也,名头亦我所欲也;二者不可得兼,舍利而取名头者也。但是在我看来,好名者,并非武林中人所独有。文人墨客、书生儒士,亦不免为名所累,流于清谈。譬如东汉末的郭泰、许劭之伦,明清议于草野,周旋清谈闾阎,以敢为敢言相尚,争树名节,但是无救于世道之陵迟。刘梦得的《陋室铭》,号称‘小小短章,无法不备’。然仔细读来,‘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。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’,将陋室作知足话头,终脱不得个‘名’字。虽以‘德馨’为主,则室以人重,借室之陋以衬托自己的不凡。说来说去,人随情欲求于声名,如果执着于名,满口金牙都会变成龋齿,非但不自由,只会更痛苦。”他嘴上是这样说着,心里头却在反问自己,自己所做的一切,是不是真的放下了一切名利,恐怕是自欺欺人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老爷,你说得太好了,可惜老奴是个二气痴人,碗大个西瓜一拃厚的皮,瓜(傻)实啦。”老赵头憨憨一笑说:“老爷,咱走哩,你跟客人见面已经迟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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